饭后，收拾好厨房，我来到前厅书屋，阿婆早已搬出懒人椅放置左边书架下，卧身躺在椅子上，半眯着眼皮，手上一把棕榈树叶做成的大扇子轻轻摇动，不时伸长手臂用扇子拍打一下脚背，驱逐猖獗可恶的蚊虫。
此时正好6：30分，碧海湾的沙滩上还能看到日落，但怀乡一街的阳光已经绝迹，外面的街道上行人廖廖，偶尔有人张望进来，也是脚步匆匆的离开。
阿婆的期望多半要落空，如今书屋的顾客基本上是没有手机的小学生，天黑之后很难溜出来逛书店。
我回后屋搬来椅子安放在阿婆旁边，从她手中抢过大叶扇子，摇动手腕，将阵阵凉风输送给阿婆。
“阿婆，想什么呢？”
阿婆问非所答：“你轻点摇，别倒下了阿婆搬不动你。”
我苦笑不已，心情有些低落，自己等同一个废人，五岁孩童能做的事我却未必能做。
似乎察觉到我心境的波动，阿婆叹了一声，反手抢过扇子在我身边慢慢泼动，沧桑的目光悠悠，愈发没有焦距。
“老太婆记得清清楚楚，那年我58岁，大年初八，是个大寒冬年，天气可冷了，早晨的瓦顶上都结着霜呢。”
阿婆缩起瘦小的肩膀抖动几下，调皮的做了一个发抖样，仿佛正处在那年的寒冬腊月。
“好冷啊！”我非常配合地打了一个冷颤，惹得阿婆眉开眼笑，用大叶扇子拍打我的大腿。
阿婆今年74岁，身体硬朗，思维清晰，记性不比年轻人差多少，她在翻18年前的往事？我隐约猜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。
阿婆慢慢收起笑容，目光变得有些迷离，越飘越远。
“我早早来到怀乡菜市场，也没几个人，称了半斤豆腐，挑了些新鲜的小葱苗就回来了，太阳刚刚出来，老太婆懒人病发作，抄条小泥巴路走，才走上两分钟，就碰上了你……肯定是老天爷的意思呀！”
阿婆忽然间停下，合上眼好一阵子，再睁开时眼睑里泛出一抹红影。
“黑色的粗布，裹了三层，里头有一件破烂的小棉袄，老太婆抱起来一看，竟然是个小婴儿，才五六个月大，比猴崽子还要瘦小，冻的脸色发紫，小脸上的绒毛又长又枯，眯着眼，张开大大的嘴巴，像条金鱼那样哭喊，可就是发不出一丁点声音……”
阿婆眨了眨下眼皮，带出一些水雾，她抬手擦一下，反过手背又擦一下，吸了一下鼻，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诉说着：
“老太婆瞧着心酸，把你抱了回来，四处求些奶水回来喂你喝，晚上烧了热水帮你洗身子，脱开裹布，哎哟！可把老太婆吓坏了……”
阿婆的眼睛越抹越湿，哽咽着发不出声来，执扇柄的手停止摇动，微微有些颤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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